[黑盟] 沙足

*OOC有

*話多



****

你站在岸邊。

腳底下是柔軟潮濕的細沙,間歇湧上的海水一面細聲咆哮一面拉扯腳踝。

黏膩的鹹腥在鼻腔裡徘徊。

 

 

 

 

  「這是什麼?」

指尖捏了一戳黑瞎子的頭髮,粗顆粒的觸感壓在皮膚上,「鹽巴?」收回手,指腹殘留半透明的結晶。

對方今天的打扮意外的輕便,沒看見看慣了的皮外套,換上深色的牛仔褲和白素色的V領T恤,而墨鏡還是牢牢地掛在臉上。

  「去了一趟海裡。」

  「做什麼?」

你輕描淡寫的問,其實沒怎麼在意黑瞎子去了哪、做了什麼,不過是基於客套的閒聊。

還能做什麼?土夫子上山下海不就是那件事。

  「去摸兩把穿比基尼的漂亮姑娘。」

你瞥了他一眼,彎腰從櫃檯下的櫥櫃抽出帳本,「摸到了沒有?」

  「進貢兩個藍衣美人給你們老闆。」他坐在櫃台邊,手掌托腮,嘴角高高揚起。

你抽出原子筆蓋,在紙面上的半空筆畫。

這個月很危險,上個月是紅字,上上個月也是紅字。

.........這批貨還收嗎?今年估計回不到一半的本。

開張吃三年?

沒別的收入,這三年老早就餓死了。

  「帶來了沒有?」

  「沒有,東西放在我住的那裡,你要來拿嗎?」

  「.......你最近有遇見我老闆嗎?」

再不回來,你乾脆把這店賣了算了。

  「沒有,怎麼,你想把他賣了?」

  「算是吧,我看賣了也好。」

所以,這貨收還是不收?

......做生意總是靠關係的,沒關係的不做好說,有關係的做不做都是問題。

  「王兄弟,問你件無關緊要的事。」

黑瞎子用指關節敲著桌面,他側身坐在櫃檯前的板凳,胳膊彎曲著擺在桌上,加上那一身行頭,外頭的人見了,十個裡面有十個會認為這個人要不是來討債就是收保護費的流氓地痞,「昨晚你去哪裡?」

他的語氣像是問你中午要吃什麼一樣輕鬆,只是這問句的訊息量弔詭。

若非是他發現你昨晚的行程與平日不同,沒事問這做什麼?又怎麼知道你昨晚去了不一樣的地方,這除了跟蹤之外別無他法。

另一個可能性是,他知道你去了哪。

  「昨晚?」

  「昨晚。」

你不知道他是根據什麼關係這樣質問你,甚至覺得有些不悅,「問這個做什麼?我昨晚不就下班之後就回家了嗎。」

  「你老實說的話。」黑瞎子揚起一邊嘴角,一手托腮,「我這批貨打三折給你,你可以賺賺價差。」

威脅不是好事,利誘是另一回事。

太誘人,反而讓你想逃避,你不懂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沒去哪裡。」

哪都沒去,你希望你昨晚只是待在家裡看電視,好不落得被逼問的下場。

  「你去了哪?」

一隻手掌伸了過來扣住你的下巴,菸草和土腥味嗆入鼻腔,佈滿粗繭的手指掐住皮膚,力道大得讓你疼得眼眶擠出生理性的濕潤。

  「黑爺,我下巴快碎了....」

  「你老實和我說說,保證還你一張完整的臉。」

他的大拇指蹭了蹭你的下唇,粗糙的觸感讓你不自覺嚥了一口唾液。

威脅不是好事,但很好用。

  「我昨天...去了海邊。」

  「嗯。」他示意你繼續說下去。

  「我在岸邊站到快天亮才走。」對方的手猛地一捏,你痛得大叫,連忙改口,「我有走到海裡面!但是快滅頂的時候我受不了又走回來了!」

  「小兄弟,你想什麼呢?」

也許是錯覺,也許不是,你覺得黑瞎子似乎在生氣,大概是因為他今天的說話語氣太輕了,弄得你不習慣。

想什麼?這是什麼蠢問題,實際上,你自己都不想知道。

  「我不知道。」你抓住他扣著你的那隻手,「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別衝動!」下顎被卸掉的感覺肯定不好受。

對方的力道緩緩收緊,你們對望了幾秒,他放開你,故作無奈的聳聳肩,「這可不行,只有六折。」

這分明是強迫別人透露隱私,你摸了摸發疼的下巴。

有人打算突破底線時感覺很糟糕。

不安,焦躁,然而又想露出一丁點邊角,正是因為這種矛盾,接著把這些雜亂的思緒藏得更緊。

  「六折就六折吧。」

也算值了。

  「讓我想想。」黑瞎子食指指尖點在你的鼻頭上,「你想暫時脫離某種現實。」

你頓了頓,拍開他的手,「黑爺,你非得挖到底?」

  「不挖到底哪裡掏得到好貨。」

好貨?這樣的詞讓人感到惱火,這促生你想把他趕出去的衝動,可理智還是有的。

再怎麼樣都是老闆的朋友,另外,至少還有六折,你需要賺點外快。

  「你想讓我說什麼?」

  「說說你有什麼想說但是找不到對象或不知道要從哪說起的怎麼樣?」

你不喜歡他這樣的態度,然而不討厭他這個人,「我想想......」

上禮拜你愛吃的那間炒米粉收攤不做了、上個月和交往半年的女朋友分手、老闆已經很久沒回來了,要不是偶爾發信息要你準備一些東西,你都快以為他死在外頭.......還有什麼?

你意識到心情是低落的,也許是某個事件引起,也許是各種雞毛蒜皮累積的疲倦。

  「我覺得我最近開心不起來。」
那個"最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其實想不起來 , 看著他的臉,兩邊嘴角平平的放置在兩邊,他很認真地聽你說話,認真得讓你不知所措。

這麼說吧,要告訴別人自己狀況不佳對你而言很艱難,讓人知道你哪裡不好,會讓你覺得更糟糕。

更覺得自己糟糕。

和自尊心有些關係吧,「前一陣子和女朋友分了,悶得很。」

你對他這麼說,這理由也不是瞎掰,嚴格來說是眾多稻草裡的其中一根。

這種時候要是黑瞎子告訴你沒有什麼看不開的、我也遇過,還不是撐過來了,之類的話,肯定會把你的情緒再壓低好幾個層次。

"我果然是個沒用的東西。"大約會產生這樣的心思,同時對於有這樣想法的自己不大喜歡。

都多大的人了,這麼孩子氣。如此,想著越是糾結。

所幸黑瞎子只是靜靜聽著,稍微側著臉,並沒有直視你,可你就是知道他側耳傾聽。

這讓你靜心又有些徬徨。

你之前總覺得這個人說他幾歲都不奇怪,好像十幾歲的年輕人,又是三十幾歲的微妙成熟感,或者白髮靄靄的老人家。

  「老闆又老是不回來,工資也不漲,根本存不了錢。」

接著還有什麼?你想挖出一些東西來抱怨,卻發現很多事要是認真說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但是就是讓你焦躁,倍數成長的焦躁。

  「就這兩件事,我都說了。」

昨晚的海水很冷,你兩條腿筋骨凍得緊繃刺痛,那往水裡走的每一步難免會有恐懼得成分在,還有一絲興奮,你打從一開始就決定水淹過喉嚨就要往回走,只是腳下的沙扯得你有些茫然,一直到海水湧進肺部你才猛地掙扎,「黑爺,你昨天看見我去哪了?」

你自己抹糊了那條界線。

黑瞎子笑笑,上半身朝你湊近了一些,「你這不是要我承認我是個跟蹤狂嗎?」

  「你還真得跟蹤我?閒的蛋疼嗎你!?」

你努力的想分離出這個人跟蹤狂和想關心你的部分。

關心?

至少感覺起來是這樣。

慶幸黑瞎子並沒有說什麼自以為是激勵你的話。

  「所以你跟蹤我幹什麼?」

你沒發現你的語氣不太客氣,他打了個呵欠,用含糊的語氣說道,「想聽你說話。」

他白色的T恤很惹眼,明明是安全基本款,穿在黑瞎子身上卻充滿違和感,你把視線停留在乾淨的素白衣料上。

要是昨晚在岸上有人能握住你的腳踝那有多好,那畫面多弔詭,而你確實希望有人這麼做,但是那個人什麼話也不要說,至少暫時不要針對你說些什麼。

  「......這樣有三折嗎?」

  「嗯...」黑瞎子沉吟了一會,「不行,五折。」

  「...好吧。」

 

好歹你現在能忙些別的事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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