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盟]山中--玖

 

 

王盟花了一個上午在香杉林中尋找挖掘的痕跡,他發現了一些可疑的、看似極深的洞穴,實際一探,並無法容下一個成年男性,更妄稱能通到地下。

十幾年,他想著,這樣的時間都足以讓樹根填滿盜洞了,或者更深入的,盤根糾結那個靜靜躺了千百年的墓室。

他並不知道當年黑瞎子下的斗大致在哪個位置,在這座山裡是篤定的,而在山的哪裡?他只不過憑著某些帶著浪漫色彩的臆測隨意探詢。

遠離人為的路徑,他沿著綠被越發茂盛的方向尋去,腳下觸感柔軟絨密,空氣濕潤,泥土氣味越加濃郁,填滿鼻腔、滲進肺臟,豆黃陽光順著高聳直立的樹幹攀爬而下,鋪在地面綠葉上的淺光細碎斑斕,王盟踩著滿地流金,循著幽密。

也許會不經意的找到?他把這樣的想法當作一個笑話,而他正在令自己發笑。

 

 

接近傍晚時,王盟提著一壺燒酒穿過樹林去找王胖子,這天他留到深夜,晚餐時王胖子切了段鹹豬肉和著粥滾煮,配著水煮四季豆和稀釋過的熱燒酒算是飽餐一頓。

他這位同事手藝出奇的好,至少比他想像中好的多,猜是單身久了,生活技能自然好,儘管也有完全相反的例子,「胖爺沒想過下山幹別的活?」

王盟坐在駝色古舊的單人沙發上,歪斜的上半身靠在冰涼的牆面,醺熱的臉頰漾著紅暈。

這張沙發是前幾日工頭託人運上來的,繃得是麻布,松木的椅架子,坐上去會發出細微的吱啞聲響,老是老了些,可硬板凳坐久了,給張柔軟的沙發確實挺好的。

至於王胖子屁股下的那張,質料好了些,新了點,深灰色的絨布,紫檀木的椅座,是之後王胖子嫌上一張--也就是他坐著的這張沙發不夠高級不夠舒服,鬧著讓工頭再給弄一張上來得到的,中午剛給弄上來,也就是他剛走出香杉林的那一會。

王胖子灌了口壺裡沒加水的燒酒,打了個嗝,「待久了,沒捨得走。」

  「.....沒想過結婚嗎?」

  「憑胖爺我的條件,哪個姑娘不想嫁我。」王胖子從鼻孔噴氣,空氣裡的酒精味又濃了幾分,「我以前也做過生意,日子可好過了,給姑娘十根手指頭都戴上亮晃晃的鑽石都行,好閃瞎別人老婆眼睛。」

  「倒斗的生意?」

  「那也有,還有不少副業,噯?你小子從哪聽說我以前是摸金校尉?」

王盟不太清楚所謂的摸金校尉是什麼,只大概知道是土夫子的一種,「你自己說的,你上次和工頭喝酒的時候說出來的。」

王胖子沉吟了一會,「我真得戒酒。」

這肯定不是王胖子第一次說要戒酒。王盟暗暗的想,一面調整姿勢讓自己的腰背回到沙發椅背上。

  「倒斗的賺頭很大?要不你上次自己也說了幹這行很危險,怎麼還那麼多人拿自己的命往地下塞?」

  「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怎麼沒賺頭,吃這口飯的有些是祖傳,有些是不知道自己能幹啥,有些是就是和社會融合不來,我是能幹啥幹啥,能下地就下地,做得了生意就兼做生意。」

  「那這座山裡有賺頭嗎?」

  「你小子說的肯定不是那些木頭。」王胖子滿臉脹紅,晃了晃酒壺,裏頭空空如也,索性隨手扔上桌,發出鏗鏘巨響,差點沒砸破還留在桌上的空碗盤,只是震落的木筷子骨碌碌滾到王盟腳邊,「怎麼?有興趣?胖爺我勸你不要走那途,你要下去不如留在地面上看著木頭混口飯吃。」

  「有興趣也不一定真的要下地啊,想看看罷了。」

  「就幾個洞你也好?」

掛在天花板的燈泡閃了一下,王胖子不滿的瞅了一眼頭頂,嘴裡唸著要是燈泡老壞得這麼快得要找送貨的老陳理論之類的......

原來那個司機姓陳。王盟揉了揉沉重的眼皮,開水稀釋過的酒精在血管裡緩緩流淌,溫熱感在四肢末端發酵,這會兒還是暖活的,明早酒退了可冷得有得受;伸了個懶腰,一個人影掠過眼角,他轉頭,黑瞎子不知何時好整以暇地坐在他身旁的板凳,托著腮,揚起一邊嘴角,王盟又望向王胖子,只見對方歪著頭打鼾,口水溢出嘴角。

他與黑瞎子對視一眼,起身拿起床鋪上的毯子替沙發上的醉漢蓋上。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黑瞎子調笑的問,搶著王盟原本坐的那張沙發,得意的翹起二郎腿。

  「我是你女朋友嗎?」

  「你別小看這半夜三更的林子,遇見你不認識的就算了,遇見你不認識還不是個活人我看你怎麼跑。」

王盟瞇起眼睛,閃爍的燈泡下黑瞎子的一口白牙看起來特別刺眼,他並不是沒遇過黑瞎子口中那些不認識又不是活人的那些,「行啊,你送我吧。」

  「唉呦,原來你知道怕?」

  「你是送我還是不送?」

  「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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