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盟]山中--拾參

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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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拾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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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面孔稚嫩的年輕人各自帶著沉重的裝備坐在廣場上,他們或者檢視行囊,或者折腰拉緊鞋帶,或者攤開地圖交頭接耳。

一隻尾巴漸黑的黃色土狗甩了甩頭,打了個呵欠在登山站外尋了塊略凹陷的地繞圈蜷縮。

王盟懷裡揣著一包香菸坐在登山登記站裡的小辦公間,他前些日子也是坐在相同的位置,只不過這次握著話筒的不是他。

  「干老子毛事!是死在山下又不是死在我這!」

氣急敗壞的王胖子唾沫噴濺在米黃話筒上,合成木貼皮的辦公桌被震歪了一個角度。

登山站老伯依然穿著那件褪色的紅夾克,細長的鬆垮眼皮裡一雙深棕色的眼珠子在他們兩人間游移,猜忌狐疑。

碰一聲巨響,王胖子猛力一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的馬克杯跳了一跳,沿著杯底的圓晃了兩圈,險些傾倒,「不用你們接!」

裡裡外外的活人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盯著這位壯漢瞧。

  「胖爺我自己下山去!」

 

 

 

他們回一趟宿舍整理簡單的行李之後回到登山口並沿著棧道往下走,市場那兒才有公交車好坐,儘管一天只有兩班。

下山的車得再等半個小時,晌和剛過,不見遊客,市場靜得不像市場,商販在店鋪裡低著頭吃飯,空氣中瀰漫一股飯菜氣味。

  「胖爺真要自己去...?」

  「怎麼?你想一道去?」

他搖了搖頭,「不是,要是他們聯絡不上你,會不會以為你是畏罪潛逃?」

  「媽的!本來就不關老子的事!」

王盟瞅了一眼這位同事額邊的一滴汗水,想起王胖子拍在桌上的那隻手,手指泛紅而指尖發白,和上回和工頭起爭執往人頭上招呼的那一掌十分相似。

  「胖爺,他們有沒有說人是怎麼死的...?」

對方頓了頓,把行李扔在地上,從口袋裡掏出香菸和打火機點燃,「沒說。」乳白煙幕拉成漂浮的棉絲,冉冉上升,散成看不見的灰,「記得跟新的工頭套近乎...如果老闆沒收了林場的話。」

  「如果收了呢?」

  「幹什麼都好,別幹土夫子。」

  「沒收的話?」

  「叫老闆牽支電話線。」

 

當他替王胖子把行李提上隆隆作響的鐵皮公交車時,隱隱覺得王胖子這趟下山是不會再上來了,連忙抓著王胖子肩膀問,「之後我怎麼找你?怎麼聯絡你?親朋好友的聯絡方式也好?」

王胖子挑眉,一句話沒說得從行李袋翻出一本破舊牛皮的小冊子塞進他懷裡,還來不及多問,到了發車時間的司機喊著趕人,王胖子也朝他擺手,王盟也只能摸摸鼻子下車。

廢棄黑煙噴起塵土,王盟看著銀白的鐵皮車尾,心道這電話牽還是不牽恐怕和王胖子都沒關係了。

胖子和工頭扭打起來時工人都看著,那個老是讓他保管工具箱的黝黑年輕人一雙棕色眼睛錯愕了一會變沉寂下來,在想甚麼呢?儘管年少,心思不如他人所想得少。

那天那個年輕人沒把工具箱寄付給他。

.....也許應該問問對方的名字。

王胖子下山的六天前,王盟在宿舍裡捧著熱茶蹺著二郎腿,以一種少有的、痞子一樣的姿態看著眼前在房裡閒逛的黑瞎子。

紅茶苦澀,苦得讓不嗜甜的他考慮是否該買包砂糖。

可慣了就算了,不如再忍些日子。

  「你在山裡見過其他人嗎?」

王盟啜了一口茶,舌尖熱燙。

  「人?」墨鏡後的眼睛似乎彎了起來,或者只是王盟的錯覺。

  「或是你認識的其他...其他人。」

這說法讓黑瞎子笑了出來,「偶爾會碰面。」

清脆雀鳴鑽了門縫滑進屋內,夾雜含著水氣的輕薄冷風。

  「.....之後呢?」那問話顯然跳脫他們現在的話題,但黑瞎子顯然不介意也明瞭王盟說的是什麼。

  「我有說老李肚子破了一個洞沒有?」

  「沒有。」

  「那太好了...這會讓我比較方便接著說。」黑瞎子慣了一口冒著熱煙的茶水,「他的肚子血淋淋的,你別擔心,腸子還沒有出來見人,他想讓我救他,就當下的情況我也應該那麼做,可你想,荒山野嶺的,頂多替他止血,縫個幾針別讓肚子漏風就不錯了。」他替自己添了一杯新茶,「我揹著他走到附近唯一一間農家樂,噯、說是附近,我指的是最近的一間,這最近也離了好幾里路,又是爬山又是渡河,我折騰,老李也剩半條命。」

王盟放下茶杯,爬上床鋪盤坐著把自己裹進棉被裡,他有些犯睏,可現下定是捨不得補眠的。

  「他有活下來嗎?」

  「沒有,不過至少撐了半天。」黑瞎子坐上王盟方才坐著的凳子,指甲緩緩刮過木桌上的紋路凹陷,「農家樂的大姑娘看我倆滿身血嚇壞了,打電話叫雷子忘了叫救護,還是被我逼著再打一次電話。」

王盟想抓住對方在桌上移動的那隻手,可想了半天還是沒動作,只側耳細聽黑瞎子低沉略啞的嗓子。

  「在雷子來之前我肯定是得走的,可老李要脅要是敢走等雷子來了就把我供出去,你瞧瞧,我沒走肯定被盤查,那供不供又有甚麼差別,至少我跑了死無對證,反正本來就是沒身分證的人,我頭先是想掉頭走人,這老李挺行,剩半條命還能衝著我大喊。」

  「他喊了什麼?」

  「是小張搞的鬼--!!」像是要配合情境一樣,黑瞎子表情誇張仰頭喊道。

他被嚇了一跳,一時羞窘,拽著棉被故作鎮定,「...小、小張是誰?」

  「是家裡報喪的年輕人。」黑瞎子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再回頭,看著王盟帶有嘲笑意味的揚起嘴角,一個上前扯開他的棉被,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時摟住一臉莫名的王小兄弟就往對方臉頰上啄了一口,「剩下的下次說吧。」

  「啊、啊?」這一連串動作讓他的腦子攪成糨糊,一眨眼,應當還摟著他的黑瞎子憑空消失,只留下臉頰上些於濕潤,「...什麼東西.....」沒了上回的乾澀,這次被茶水滋潤的柔軟觸感愈發鮮明,他想著那張輪廓深刻的臉,臉上迅速升溫,燒灼得讓原本旺盛的睡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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